曾国藩最让后人敬服的是,即使在战场上被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时,也不气馁,屡败屡战愈挫愈勇。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能“百战归来再读书”,上下求索破敌之策。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杨连宁先生在商战中也有过类似经历,在近二十年前的海南房地产繁荣泡沫中,他曾腰缠亿万,旋即赔得血本无归。痛定思痛,他沉潜下来,开始专注研究经济泡沫。这本《谁都逃不掉的中国经济大泡沫》,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本书第一篇“中国正在丧失低成本优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们虽已告别了高速增长下泡沫和投机风潮迭起的几年,但仍被包裹在易破的泡沫里,远未能终结泡沫。泡沫成了难以降解的经济垃圾,充当了财富的伴娘。由于太过靓丽,泡沫常被误认成经济‘奇迹’本身。”那么如何鉴识、区别经济泡沫和经济奇迹呢?杨先生的解剖和解释充分表明了他对经济学核心要义的独到领悟和匠心独运:所谓经济学,不过是人类学着怎么更经济地生活。经济理性是人的自利最大化的算计理性,怎样更经济地生活需要人的盘算。但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所以,人其实也只有一算,只能盘算两个字——成本。不讲成本,任何盘算也都无效。
假设成本过高,比如透支过多带来了长期负债,比如透支膨胀带来了资产泡沫,比如货币过剩带来了通货膨胀等,收益就不会最大化。由此可见,只盘算牟利不构成学问,盘算低成本、高收益才使经济学成为学问。因而,当政治家讲历史成就的时候,经济学家讲的是这些成就的成本。当官员追求增长业绩的时候,经济学家盘算的是这些业绩的成本。当任何人要“不惜一切代价”干某件事时,经济学家顾惜的是,作为成本的“一切代价”。你看,在只盘算降低成本的经济学家看问题永远刻薄,永远坚持都别吃免费午餐的吝啬原则!在只讲成本的经济学词汇里,似乎永远不会有“奇迹”两字。
研究中国经济泡沫,必得关注中国的房地产经济。为什么中国的房价畸形高企,是因为在这个“市场”上缺乏自由交易。20年来,房地产一直就是个官商、准官商垄断定价权也垄断信息权、话语权的领域。所以,房地产开发商的业务核心不是怎么盖好房,而是怎么弄到盖房子的垄断资源和专营权。因为房地产这个行业的资源要素,如土地批租、银行贷款、税费征缴、规划报建,等等,全是地方政府掌控最严格的核心权力。
正是判定房价畸形高企更不公平合理,所以作者在“排队买房,既是排队抽脂也是排队投注”一文中说:排队买房也是在投注狂赌,赌房价在未来还会一直涨下去。杨先生认为,在倾家荡产买房子这类病态消费行为的背后,还有更为本质的原因,那就是国人不大懂得更经济、更合理的生活,即不注重盘算成本。从社会文化心理层面来说,中国人的处世哲学是所谓求善不求真,习惯于用美妙期许取代事实判断,拿愿景当事实。
楚国文人宋玉在《风赋》中讲,“大王之风”虽然很爽,能够“舞于松柏之下,翱翔于激水之上”,能够“飘举升降、乘凌高城”,但变为“庶人之风”后,它会“驱温致湿,生病造热”,甚至导致“死生不卒”!
在杨先生看来,中国的房地产领域的热风、泡沫、乱象也是如此,“官做初一,民做十五”,大王之风虽然爽快了大王,但刮到民间,却没能惠及民生,甚至有误民生。20年来,中国的房地产突飞猛进,大大改善了人们的居住环境,为什么还说“有误民生”呢?笔者以为这绝对不是书生迂腐之论,之所以这样说,端在于成本太大,在于它提升人们的幸福指数有限,而推高人们的痛苦指数太多。与其说是掺水的酒,不如说是掺酒的水,至少也是掺了太多水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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